約伯的知
約伯記19:14-29
李子和牧師
引言
人生難免有苦難，但鮮少如約伯遭遇「雪上加霜、眾叛親離」的絕境（約伯記19:14-19）。從聖經記載看來，約伯在眾子女突然遭逢橫禍之後，自己的身體又出現難以治癒的疾病，導致他面對親情與肉體上的苦難，而更令人感到悲哀地，按照約伯的自述，他在遭逢苦難以後，親戚不再與他往來、受他雇用的使女與僕人都看輕他、連本應該共患難的妻子也受不了他、甚至當地的小孩也嘲笑他……。可以說，原本在鄉里間受人敬重的約伯，在遭遇屋漏偏逢連夜雨的苦難期間，儼然已經成了當地最惹人嫌的角色；然而，就在如此的絕境低谷中，在聖經記載中提及一個極為正向的說法 -「我知道我的救贖者活著」（約伯記19:25a）！
從後續的情節與結局看來，如此的說法似乎是讓約伯勝過絕境的力量！顯然地，在撒但的攻擊、朋友的定罪與眾人的遺棄中，約伯已經算是跌落人生的低谷；不過，在雪上加霜與眾叛親離的境遇中，那無辜受苦的義人卻沒有被打倒。或者說，按照聖經作者所提及的背景，雖然約伯無力抵抗撒但的攻擊，但卻仍然要對那些企圖對他定罪的人表達「要等候救贖者帶自己脫離人生低谷」的決心。論及人生的低谷，多數人難免都曾遭遇，當然，人們所遭遇的困境不一定與約伯相同，但對於處在低谷的人來說，都算是面對自己的絕境，而若是約伯在絕境中沒有被打敗，則「約伯的知」」顯然就是值得學習的功課。
約伯的知：從以色列人的受苦經驗來看
論及以色列人的受苦經驗，相信多數聖經讀者會想到「受擄時期」。事實上，當年被擄到巴比倫的上帝百姓之中，極可能也有一些類似約伯的人物，他們原本在上帝所應許給祖先的迦南地奉公守法，卻因為所羅門、耶羅波安與後來南國與北國的列王不斷帶領百姓拜偶像，於是，讓那些想要遵循上帝律法的人民，在國破家亡時無辜受波及而被擄到異鄉。在那裡，他們就像是約伯在開始接受挑戰時一般，也是失去讓子孫繼承家業的將來，並且，他們也如後來在肉體上受苦的約伯，因為寄居異鄉的難民身份而遭受折磨。
極可能地，聖經作者筆下的《約伯記》，對於當年受擄到異鄉的上帝選民來說，乃是多數人都能共同體會的受苦經驗，因此，當約伯在人生低谷中提出「我知道我的救贖者活著」，想必對受擄時期同樣生活在絕境中的上帝百姓而言，那將要為他們的悲慘處境帶來平反的救贖者，也是同樣能幫助他們走出絕境。事實上，對於約伯或當年受擄到異鄉的以色列百姓而言，即便已經處在世人所認定的絕境之中；但是，他們中間的某一群人，卻能夠堅持等候救贖的時刻，顯然是因為身為上帝的選民的他們，在心中有一個強大的信念。
論及上帝的選民，誠如「被揀選者」一文中所提，約伯是因為被選為信仰賽場上的選手，才會在撒但的攻擊中遭遇失去眾子的悲痛；然而，在失去後代血脈以後，或者說，在失去將來繼承家業者以後，約伯仍然順服上帝的旨意。而那之後，撒但眼見無法以「失去未來繼承者」作為打倒約伯的攻擊，就又變本加厲地攻擊約伯當下的肉體。從撒但的詭計看來，約伯先是遭受失去「未來」的打擊，然後，又在「當下」遭受病痛的折磨，極可能地，撒但已經算是出盡奧步、用盡一切惡毒的計謀。沒想到，撒但對約伯機關算盡以後，原本要探望關心約伯的朋友們，又來落井下石、儼然是成了撒但的幫兇。
從聖經的描述看來，原本想要去關心約伯的朋友們，後來，卻是在那受選與受苦的約伯面前，口沫橫飛地發表自以為義的大道理，並以此作為攻擊約伯內心的武器。或許，約伯的朋友們所論述的大道理，看似都合乎世間的人情世故；不過，對於那正在受苦的義人約伯來說，他其實是在忍受肉體痛苦的同時，還要面對朋友們無情的定罪。而從聖經作者在該卷書的開始所論述「約伯是義人」的前提來看，那些看似合乎哲理的定罪論調，其實是違反事實的荒唐謬論，畢竟，如果從聖經作者所提供的資料來看（約伯記1:1-12），在一旁觀看的聖經讀者很容易發現，約伯的朋友們所論述的道理，其中充滿著企圖要定罪受苦者的無情與無知。
約伯在忍受喪子之痛以後，除了還要忍受肉體上的痛苦，又因為自以為義者的無知與無情，導致他彷彿跌落人生最悲慘的谷底；不過，已經跌落人生谷底的約伯，卻反而在受苦中更加認識上帝，於是，對於朋友的控訴與撒但的攻擊，約伯相當堅決地宣告「我知道我的救贖者活著」！如此的宣告，或許，從約伯當時的身體狀況來說，可能是微乎其微的聲響，即，在身體痛苦又遭眾人遺棄的時刻，那正在受苦的人可能只是以微弱的聲音表達「約伯的知」；不過，那微弱的聲音卻是代表強大的信念，讓約伯不至於被撒但的詭計與定罪者的論調打倒，反而因為確信自己的冤屈必定得平反，於是堅持繼續等候救贖者的幫助。
約伯的知，或許是受苦者在虛弱中的堅定信念，也或許是對控告者近乎無聲的抗議，正如約伯在宣告自己對救贖者的信心之後，他也對那些控訴者說：「你們就當懼怕刀劍；因為忿怒惹動刀劍的刑罰，使你們知道有報應（原文是審判）。」（約伯記19:29）即，約伯在表達「自己要倚靠那實實在在的救贖者」之際，也同時要提醒那些在無知且無情中對受苦者攻擊定罪的人「上帝將要公義地審判」。約伯的知，同時是對受苦者的鼓勵與對控訴者的提醒，讓信仰比賽場的選手與觀眾都明白「救贖者活者」，因此，受苦者可以在信心中堅持等候，而觀眾也可以自我提醒「即便無法幫助受苦者，也別成為落井下石的控訴者」。
約伯的知：從倚靠人到信靠主…
受苦的約伯原本可能會寄望人的幫助，因為，按照以色列人的規矩，彷彿受擄的約伯可以等候「禧年」，由親戚擔任救贖者為他辯護。即，身為上帝百姓的約伯，極可能知道《利未記》中所記載的律法，「41 到了禧年…… 47 住在你那裡的外人，或是寄居的，若漸漸富足，你的弟兄卻漸漸窮乏，將自己賣給那外人，或是寄居的，或是外人的宗族， 48 賣了以後，可以將他贖回。無論是他的弟兄， 49 或伯叔、伯叔的兒子，本家的近支，都可以贖他。他自己若漸漸富足，也可以自贖。」（利未記25:41-49），因此，約伯在一開始受攻擊的時候，或許會等待自己的妻子、兄弟、伯叔…前來搭救；但是，當約伯面對眾叛親離的時刻，應該已經明白「沒有人會幫他」。
從《約伯記》所描述的景況看來，在受選與受苦的悲慘中，約伯已經是被眾人看輕，因此，無論是在他面前高談闊論的人或約伯本身，若是認為「不會有人願意出面為約伯做辯護或做中保」，可以說是合情合理的判斷。事實上，從現代處境來看，當某人所遭遇的苦難已經超過旁人所能幫助的程度，通常，旁人除了愛莫能助，可能也會開始猜想「可憐之人是不是有可恨之處？」換句話說，控訴約伯的朋友們大概也是認為，既然那些可以為約伯擔任中保或救贖者的親戚都已經離棄他，則約伯應該要認命、不可繼續為自己辯護。或者說，對於那些控訴者而言，約伯既然已無力回天，則就只能接受被定罪的結果。
約伯既然自己論述眾叛親離的處境，當然也就知道那些親戚不會為他出面做中保，因此，約伯所等候的救贖者，顯然也就不是指自家兄弟、伯叔或堂兄弟…。約伯在受苦的處境中眼見親人一一離棄自己，自然地，他不會繼續天真地期待那些人會出手相救，因此，當他對著控訴者說「我知道我救贖者活著」，極可能地，他所指的是「掌管一切的上帝」！也就是說，約伯是在面對「人的盡頭」時「仰望上帝」，或者說，約伯在明白「靠人、人跑」且看盡人情冷暖以後，他知道「上帝仍會為他辯護、唯有上帝不會離棄他」。如此看來，已經跌落人生谷底的約伯，在那些肉眼看得見的親人朋友都離他而去之後，他能夠倚靠的救贖者只有那肉眼看不見的上帝！
約伯的知，不是憑著肉眼所見，而是在明白人的不可靠以後，只能信靠上帝！換句話說，約伯的「知」，乃是在無能為力中的「信」！或許，約伯得知「我的救贖者活著」，過程並不是容易的，因為，那樣的知，並非只是一種知識，卻是在經歷苦難中認清人的有限，於是謙卑地轉向無限的上帝。而以此來看，約伯那謙卑地轉向上帝的行動，雖然是經歷苦楚的過程，但卻也是上帝賞賜的恩典，因為，透過人生中暫時的苦楚，約伯開始對以色列律法中的救贖者有了更高深的認識。即，雖然《利未記》裡的規定立意良善，讓以色列人可以在親族裡互助保護；不過，有限的人所能提供的保護畢竟有盡頭，因此，約伯在看清楚人的有限以後，得以轉向那永遠活著的救贖者 – 公義慈愛的上帝。
誠如上文所言，身為上帝百姓的約伯，對於救贖者的觀念原本來自對律法的瞭解；但，因為經歷苦難的過程，讓約伯清楚律法中所提及的人乃是有限，於是，面對苦楚與控訴，約伯更加明白上帝才是永恆的救贖者。亦即，雖然周遭的親人朋友可能會放棄受苦者，但公義慈愛的上帝永遠不會離棄約伯！換句話說，在無法靠自己以後，又經歷了「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約伯已經在受選與受苦的信仰賽場中明白「唯有信靠上帝，才能活出美好」！而若是如此，則約伯得著「約伯的知」，並不是靠自己努力研究上帝律法中的相關規定，卻是因為經歷苦難的挑戰，才讓他更加明白上帝會親自執行上帝的律法。
結語
論及上帝的律法，其實，從《約伯記》的記載看來，先是提到撒但對上帝的挑戰，即上帝的眾子站立在上帝面前，而撒但則在那時向上帝質疑約伯的義，那樣的情境就如同是天上的法庭（約伯記1:6-12），既然是法庭，就可以說是關乎「上帝律法」的處境。而後來，約伯的朋友們與約伯辯論，期間，約伯提及「世界交在惡人手中；蒙蔽世界審判官的臉…又使我們可以同聽審判。我們中間沒有聽訟的人可以向我們兩造按手」（約伯記9:24a、32b-33）如此關於的說詞，不禁又讓讀者聯想到法庭與律法。
無論是天上法庭或地上的辯論，似乎都離不開對上帝律法的解釋，因此，或許可以說，讀者可以從關於上帝律法的範圍探討「約伯的知」，也因此，由上文所述看來，約伯提到「我知道我的救贖者活著」，可能是表達「上帝親自執法、上帝親自審判、上帝親自為王」！論及上帝親自為王，若是以可能與《約伯記》相關的受擄時期處境來看，當時，經歷苦難的以色列百姓，可能會省思「倚靠列王」與「信靠上帝」的結果，而從苦難之中，百姓必然看清楚「人的有限」。
如果，受擄的百姓也從人的有限中認識上帝的無限，則極可能地，經歷苦難的百姓應當明白「苦難中的終極拯救者，乃是永遠活著的上帝本身」；至於，先前帶他們拜偶像的列王，只能像是世間的許多有能力者，並不能讓受苦者全然交託或倚靠。其實，現代基督徒多半明白，當我們遭遇苦難時，身邊同信的兄姐或親人朋友，即便願意陪伴鼓勵我們，但能夠幫助的還是有限。雖然，現代基督徒多半都讀過《約伯記》，因此都會自我提醒要做受苦者的啦啦隊，而不是對受苦的人控訴或定罪；不過，即便是如此，約伯內心深處的苦楚，大概身邊的人難以幫助，因此，身為約伯身邊的陪伴者，我們懇求上帝幫助，讓受苦者能「知」「約伯的知」，在苦難中堅信「我的救贖者活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