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方向
創世記1:1-4、2:4-8;出埃及記20:2-3;詩篇51
李子和牧師
引言
本文以「心的方向」為題,相信不少五六年級生會想到周華健的一首歌,而當「追逐風、太陽、理想、前方…」的歌詞在耳邊響起時,或許,有更多人想起當年電視上的一個汽車廣告(雷諾九號)。顯然地,在那首充滿陽光正向的歌曲的影響下,讓不少人的腦海裡出現「汽車在筆直寬敞的大馬路上自由奔馳」的畫面,於是,那首歌就在當時成為許多年輕人朗朗上口的「國歌(國民歌曲)」。確實地,汽車開在寬敞筆直的大馬路,真是令人感到心情愉快;不過,回到現實,我們卻會發現「日常生活中,有時會面對很糟糕的路況」。
對於多數有駕駛經驗的人而言,有時會面對相當糟糕的路況,不僅如此,若是將道路比喻為人生的經歷,其實,不少人在一生中都可能曾經遭遇「死蔭的幽谷」(詩篇23/啟應6)。或許,當人們遭遇生命的幽暗階段時,就像是將車開在深山裡黑暗崎嶇的路徑,因為看不見前方而失去方向,而在失去人生的方向時,人們也許會有兩種反應:其一是因為看不見前方,於是在失去方向時裹足不前;至於另一種可能的反應,則是會在迷失方向時盲目繼續前進。而從上述兩種反應看來,裹足不前可能導致人無法離開險境,至於盲目繼續前進,則可能使自己陷入越走越偏的險境。
「心的方向」是一首很正向的歌曲,可是,從多數人一生的歷程來看,或多或少都有「迷失方向」的時候。當然,以駕駛汽車的例子來說,迷失方向多半不會是駕駛者故意或想要的結果;反而,以人之常情來說,迷失方向通常是受外在環境所影響。可以說,迷失方向的人應該算是「被困在惡劣環境裡的受害者」,而說到被困在惡劣環境裡,聖經讀者可能會想到「上帝的百姓曾經遭遇的受擄時期」,因為,當時面對國家滅亡而受擄到異鄉的偤大國餘民,他們正是內心曾迷失方向的一群人。而由那群人後來回歸耶路撒冷並重建聖殿的過程來看,他們從迷失中重新找到方向的共同經驗,應該是值得省思與學習的功課。
受擄歸回後的經驗?從妥拉編輯者(Torah redactors)的角度來看…
論及受擄歸回的偤大國餘民(偤太人),在經歷被擄到巴比倫的苦境以後,這群寄居異鄉的百姓,因為波斯帝國採取「地方自治」的「殖民政策」,於是,在所羅巴伯的帶領下,有一群偤太人開始回到耶路撒冷居住。當然,回到久別的故鄉,他們會發現,當年所羅門與列王所建造的聖殿與城牆皆已被毀壞,因此,回歸到耶路撒冷的偤太人,他們共同的首要目標乃是要重建聖殿與家園。說到聖殿,乃是代表「上帝同在」的象徵,而重建如此重要的象徵物,除了是要重新凝聚眾人對上帝的向心力,也是要以此讓曾經失去自我身份認同的百姓得以再次確認「自己是上帝揀選的百姓」。
當然,從客觀條件或波斯帝國的政治目的來說,聖殿與相關的組織乃是為了在當地施行地方自治所需。而從治理百姓的角度來看,除了聖殿的硬體以外,當年,第二梯次帶領偤太人回歸的以斯拉等人,他們除了幫助推動聖殿建築的進度以外,也需要將上帝的律法作為治理百姓的軟體。對此,若是從當年編輯律法的用途來看,編輯者是意圖要讓百姓能有群體共同的生活準則,也就是要以上帝的話語作為百姓的心之共同的方向,即,以斯拉等人編輯律法的目的,乃是為了要幫助曾經在國破家亡中迷失方向的上帝選民,讓他們重新定位「心的方向」。
從地方自治的角度來看,以斯拉等人極可能是當時的聖殿組織相關人員,因此,他們手中用來編輯五經的資料,可能就是受擄時期中的祭司典文獻(Priestly Book)。論及以斯拉等人從受擄之地帶回耶路撒冷的祭司典文獻,在上主日的成人主日學課程中已經介紹,而因為有些同學建議將相關資料分享給更多兄姐,在此,也稍微簡介以「威爾豪森的假設(Wellhausen hypothesis)」作為讀經工具的方法。當然,在簡介之前需要提醒,所謂的「假設」只是用來作為聖經讀者所使用的工具之一,而既然是工具就有可能會有缺點,因此,如此的工具並不是絕對的標準,也應該不是聖經讀者們最後可以使用的方法論。
說到方法論,通常,聖經研究的論文裡會提出「限制」,畢竟,沒有一種方法論是可以包山包海、全面兼顧。而從人是受造者的角度來看,有限的人要探索無限永生神的真理,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無法確定」,因此,作為對聖經有熱情的讀者,雖然總是極盡所能地提出自己的觀點,卻也同時會謙卑地明白「自己認為對的,絕對不是真的對」。即,因為對受造者的有限性之明白,讓我們在讀聖經時可以謙卑受教並不斷地更新變化;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從「聖經的真實讀者」之角度來看,目前,翻開在我們面前的聖經(包括希伯來文與希臘文的版本),確實可以看出「在五經之中有不同年代的用語或觀點(宋泉盛教授的方法論『故事之前還有故事』,似乎也是以此為假設基礎。畢竟,正如書本於再版時,可能會對先前一版做修正,因此,後來的版本可能會與先前的版本有不同之處)」,而這就讓不少聖經讀者願意將「JEDPR」作為讀經的工具之一。
聖經,乃是歷經漫長歲月逐漸寫作與編輯成的寶貴經典,而從聖經是歷經不同時代才逐漸成為「正典」的角度來看,威爾豪森在1876年提出「底本假設(Documentary hypothesis)」,主張在《五經(תורה)》中可以發現不同時代的用語與觀點,而若是將那些不同的觀點或文獻對應希伯來聖經中的《先知書(נביאים)》,則可以看見:在1050BCE 掃羅、大衛、所羅門作王的聯合王國時代之後,出現「耶和華典(The Jahwist),約公元前950年」。在931BCE南北國分裂且以色列百姓受多神偶像崇拜影響以後,出現「伊羅興典(The Elohmist),約公元前721年。在722BCE北國滅亡、622BCE約西亞宗教改革以後,出現「申命記典(The Deuteronomist),約公元前650年」。在586BCE南國滅亡且受擄時期開始以後出現「祭司典(Priestly Book),約公元前538年」。在536BCE歸回、520BCE重建聖殿、458BCE以斯拉帶領第二次歸回&編輯律法以後,出現「妥拉編輯者(Torah redactors),約公元前450年」,那之後,在425BCE瑪垃基書完成而進入「兩約之間」。
依照底本假設來看,當年以斯拉等人可能就是所謂的「妥拉編輯者」,而從時間序來看,他們大概是帶著祭司典與之前的觀點及文獻,在重建聖殿的同時著手編輯五經。因此,誠如上文所提,從編輯者的意圖來合理猜測,當年的第二聖殿與上帝律法,都是為了要幫助那些已經失去國家與民族身份認同的百姓,讓他們藉此重新找到族群的生命方向,即,讓上帝所揀選的百姓以上帝的真理作為重建家園的核心。而以此來看,創世記第一章開始所記載的創造事件,極可能是妥拉編輯者在歸回重建的處境下,將先前流傳下來的資料重新編輯的版本,因此,其中含有那群人在受擄時期的反省以及想要在重建時強調的觀念。
如何在迷失中找到心的方向?從創造事件的兩個版本來看…
對受擄歸回的偤太人來說,在巴比倫寄居的困境可能讓他們迷失了生命的方向,猶如在死蔭幽谷裡失去對未來的盼望。不過,上帝在受擄前與受擄中差派多位先知提出警告與安慰,因此,在受擄時期寫作與編輯的祭司典文獻,多半就會對先知所提醒的「偶像崇拜」做反省,並且會為了「悖逆上帝」而反悔,於是,省思以後,祭司典的文獻中就強調「聖潔」「秩序」「儀式」「律法」「崇拜」「族譜」…的重要(李子和,南台灣舊約論叢2《虹與弓:普世的宰制力與和平記號》,台南:教會公報社,2007,43-47頁)。
祭司典所強調的觀點,極可能地會出現在以斯拉等人所編輯的五經版本裡,而以此來看,現代聖經讀者研讀五經時,或許就可以從編輯者的意圖理解相關的經文。以創世記第一章與第二章所記載的創造事件來看,似乎是有兩個版本,而一般來說,第二章的記載被認為是成文於「以色列聯合王國時期」的J典(創2:4以後,稱創造者為「יְהוָה אֱלֹהִים 耶和華 伊羅興」),至於第一章的經文中稱呼創造者為「伊羅興(Elohim)」,就有可能是E典(南北國分裂、尼八的子導百姓拜偶像)以後的文獻,而若是再考量其中有「秩序、聖潔、分開…」等等的觀念,則創1:1-2:3可能是更為後期的祭司典文獻(以JE為資料àP)。
如果以祭司典的觀點來看,第一章的版本裡有「經過反省」以後的「獨一神論」。對此,有人認為,妥拉編輯者在受擄於巴比倫地區時曾聽過當地的古老創造傳說,而因為那是偏向「多神宗教」的版本,於是,明白「多神偶像會導致國家分裂滅亡」的妥拉編輯者,就以「獨一神論」修正古代巴比倫的創造傳說,並用來補充大衛與所羅門時期(J典)的創造事件。而論及J典的創造事件需要被補充之處,其實可以用J典時期所發生的「大衛與所羅門」的過錯來看。也就是說,如果聖經讀者將「亞當與夏娃偷食禁果、被趕出樂園以及後來兄弟相殘」對照「大衛與拔示巴犯錯、上帝發怒以及後來大衛家裡宮廷內鬥」,大概可以發現:「狡猾(光溜溜)的誘惑」會導致無法控制的罪惡(創2:25提到,兩人「赤身露體/光溜溜 עָרוֹם」,而緊接著在下一節3:1記載,蛇是「狡猾 עָרוּם」…「狡猾」與「光溜溜」兩個字非常相似)。
或許,正如詩人在懺悔中說:「我向你犯罪,惟獨得罪了你;在你眼前行了這惡,以致你責備我的時候顯為公義,判斷我的時候顯為清正。我是在罪孽裡生的,在我母親懷胎的時候就有了罪。」(詩篇51:4-5)在大衛王朝的時代,J典作者也有意透過「被趕出樂園」事件省思並對後人提出警告以及對「原罪」的省思。畢竟,大衛違背上帝命令所導致的責罰與後來的許多問題,可以說是起因於拔示巴與大衛對狡猾的誘惑無法抵抗,並且,所羅門王晚年允許國家裡充滿偶像崇拜,也是因為沒有遵循上帝的命令。當然,從所羅門王晚期對偶像崇拜的縱容來看,百姓違背上帝的命令或許是因為「獨一神論」的信仰被忽視!因此,在國家滅亡且百姓受擄以後,祭司典與妥拉編輯者就認為必須再一次強調「西乃之約」的「獨一神論」(出埃及記20:2-11)。
不同於將人類社會投射到天神系統的觀念,「獨一神論」可以說是來自創造者本身的啟示。在一般人眼中,創造者對受造者的啟示是逆理,並且,如此的逆理違反功利主義的自私心態;不過,當上帝所揀選的百姓在受擄時期反省悔悟以後,祭司典的文獻卻是接受了不合乎人情義理的真理。可以合理猜測地,以時間序來看,更晚出現的妥拉編輯者有意以「獨一真神的創造」事件善處人類違背上帝命令(偷食禁果)的錯誤。因此,從創世記第一章「創造者獨自創造天地萬物並設立規矩」的記載來看,當一切受造物都是出自獨一真神的話語或真道時,則受造的世界本就是美好。
以此來看,無論受擄歸回以後的耶路撒冷與聖殿在當時是如何地失序,只要人們回歸到對「獨一真神」的創造裡,就能夠讓已經如同「混沌」狀態的家園得到重建。因為,神說(אָמַר,單數陽性第三人稱動詞):「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רָאָה,單數陽性第三人稱動詞)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開(בָּדַל,單數陽性第三人稱動詞)了。(創世記1:3-4)於是,上帝「獨自的行動」(伊羅興אֱלֹהִים是複數的名詞,但其動詞是單數。對此,以人的身體做比喻,若是某人的肢體或各器官都有一致的行動,則是『那一個人』單獨的行動。或者,「五個指頭」若是都為著同一目標行動,則可以說是「那一隻手」的行動),就讓百姓重新找到「心的方向」,開始在故鄉重建信仰的中心與生活的秩序。換句話說,大衛受到誘惑之後產生的家族內鬥以及所羅門拜偶像所衍生的問題,若是讓人聯想到伊甸園事件與後來日益嚴重的罪惡,則或許,對於誘惑、罪惡、偶像崇拜等問題,在偤太人歸回耶路撒冷重建聖殿之後,妥拉編輯者應該是企圖要透過創世記第一章所強調的「獨一神論」做善處,即,透過編輯獨一真神所賞賜的律法,讓人回到上帝起初創造的美好。
結論:將心的方向轉向獨一真神,在迷失混亂中受造為美好!
「獨一神論」極為重要!因為,在人類內心已經存在的自私慾念,終究會讓世界陷入混亂的局面,畢竟,當某人或某個群體以自己的慾念為首要,就可能會在「多神宗教」中尋求那符合自己所需的敬拜對象,而當另一人或群體也為了私慾而尋求另一個偶像時,極可能地,兩人或兩個群體就會「以偶像之名」爭鬥。爭鬥,往往帶來破壞,甚至,從現代處境來看,破壞的程度不僅是造成人與動物的受傷,還可能造成環境的污染與土地的受苦。對此,若是從那些曾經遭受戰爭、亡國、受擄苦境的偤太人來看,他們很可能在反省中已經明白「獨一神論」對人類的必要!
從上帝在起初的創造看來,一切都是出自獨一真神的掌權,因此,世界上所有的受造物,包括世界各國各族,都是上帝在慈愛中所創造,並且,獨一真神所賞賜的公義律法,也是針對所有的人類。如此看來,當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認識且敬畏「獨一真神」,永遠的和平就會來到!論及永遠的和平,就是 創世記第一章所記載的「美好」,而「獨一真神」在起初所創造的美好,可以說是「獨一真神」與人類同在的伊甸樂園,也是上帝要與百姓永遠同在的新天新地、新的耶路撒冷。
從有限人類的眼光來看,創造者的特質包括公義、慈愛、大能、正直、憐憫、信實…,而那麼多的特質都是用來形容「獨一真神」的行動對於當年受擄歸回的偤太人來說,面對百廢待舉的家園無需驚慌,只要將「心的方向」對準那位公義慈愛且信實又有力量的獨一真神,就可以脫離混亂且重建聖殿與家園。同樣地,現代人若是在生活中走入死蔭幽谷,則在面對混亂的境遇時也不用憂愁,只要靠著那以道成肉身彰顯上帝真理的耶穌基督之名,向獨一真神懇求:讓迷失的人將心的方向對準上帝真理的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