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的國

出埃及記19:1-8

李子和牧師

引言

本文以「祭司的國」為題，論及「祭司」，相信多數基督徒都知道「信徒皆祭司（Priesthood of All Believers）」的觀點；不過，具體來說，都要做上帝的祭司之信徒要如何做好這個職分？對此問題，本文想要從出埃及記的背景探討。根據出埃及記19章一開始的記載，摩西帶領以色列人民離開埃及以後，在第三個月到西奈曠野落腳，那時，眾人在西奈山腳下紮營，而摩西則是到山上聽到上帝的呼喚。之後，上帝吩咐摩西要對以色列人民說：我向埃及人所行的事，你們都看見了，且看見我如鷹將你們背在翅膀上，帶來歸我。如今你們若實在聽從我的話，遵守我的約，就要在萬民中作屬我的子民，因為全地都是我的。你們要歸我作祭司的國度，為聖潔的國民。（出埃及記19:3-6）

顯然地，在經歷第一個逾越節事件以後，上帝讓以色列人民脫離法老的壓迫，也讓他們走過紅海並擺脫埃及軍隊的攻擊。那之後，以色列人民一路來到西奈的曠野，可想而知地，他們或許想知道「上帝帶領我們來到這裡要做甚麼？」其實，回顧出埃及記第五章的記載，當摩西與亞倫第一次去找法老交涉時，他們是對法老說：「耶和華─以色列的　神這樣說：『容我的百姓去，在曠野向我守節。』」（出埃及記5:1）試想，如果法老在當時就允許以色列人到曠野守節，或許埃及人民就不用經歷那恐怖的十災？也就是說，如果法老不要殘酷地奴役以色列人，卻是公平合理地對待那些底層勞工，則讓他們到曠野敬拜上帝以後，他們大概還是會回埃及繼續為法老工作。

不過，可惜的是，對於摩西與亞倫為那些被壓迫者所提出的基本要求，法老竟然倉狂地說：「耶和華是誰，使我聽他的話，容以色列人去呢？我不認識耶和華，也不容以色列人去！」（出5:2）那之後，照著上帝所預告的，法老因為心硬固執而讓埃及人民遭受一次又一次的災害，甚至，在第十災中還讓自已與所有的埃及人失去長子。反觀以色列人民，照摩西與亞倫所言之「求你容我們往曠野去，走三天的路程，祭祀耶和華─我們的　神」（出5:3b）原本，他們是要到不遠的曠野裡敬拜上帝；但，因為法老的心硬殘酷，於是，上帝讓他們徹底擺脫法老的壓迫，要建立一個新的國度－祭司的國。

祭司的國？從當年的以色列人民來看…

從上帝吩咐摩西對以色列人所說的話來看，「祭司的國」是同時重視民意且獨裁領導的國度。或許，對於現代台灣人民來說，因為習慣生活於民主自由的社會，很容易也會以「人民為主」的觀念理解祭司的國。亦即，在民主社會中，人民是國家的主人，至於領導者則是多數人選舉出來的公僕，而既然是公僕，就當以「民意」為依歸，並且，當涉及人民的權益時，當要以多數人的需求為考量，至於「基督徒應該關懷之至微小的一位（少數弱勢者）」，如果沒能得到多數人民的關注，大概就有可能被犧牲。

當然，如果有人願意努力地讓少數的弱勢者曝光於媒體面前，並且透過適當的報導讓多數人明白弱勢者的苦處，進而讓弱勢者的苦境得到多數人的看重，則少數人的權益還是可以被社會領導者重視。不過，即便是如此，仔細想想，社會領導者因為多數人的意見而重視少數人的處境，那還是在「以民為主」的條件或氛圍裡，亦即，社會領導者不能因為獨自發現少數人的權益受損，就擅自決定要將多數人的利益不平均地分配較多給少數人。畢竟，如果領導者只因為自己認為某些群體「比較」需要就「多給」，則往往會被多數人視為「不公平」「獨裁」。

按照聖經裡的用字（出19:6a），「祭司的國」不是指祭司們所擁有的國，而是「眾多祭司（כֹּהֲנִים名詞，陽性複數）」組成的「一個國度（מַמְלֶכֶת名詞，單陰附屬形）」，而因為眾多祭司都是屬於上帝所擁有，於是，祭司的國是由上帝掌權獨裁（出19:4b「歸我」）。從寬廣的歷史看來，只有帝王才能獨裁，而帝王之所以能夠獨裁，多半是因為那個國家裡的一切都是屬於帝王所擁有的。以此來看，前文所提之「祭司的國是同時重視民意且獨裁領導的國度」，乃是意味著：祭司國裡的人民雖然都要彼此尊重，並且也應該要多數尊重少數；但，既然所有的一切都是屬於上帝，則民意就必須是以上帝的旨意為標準。

從當年的以色列人民離開埃及的過程來看，離開埃及的功勞沒有歸屬任何一個支派，因為那是全然由上帝執行的救恩行動，至於以色列人民只是白白領受上帝所賞賜的救恩。而以此來看，上帝吩咐摩西的話裡所提到的「雅各家」（出19:3a），或許是要提醒以色列人民「不要重蹈雅各與兄弟之間的爭鬥」，畢竟，「雅各יַעֲקֹב」的意思是「”抓住腳後跟的人” 或 “取代者”」，而無論是要「抓」或「取代」老大的名分，都會造成家庭失和與兄弟相殘。如此看來，上帝在已經為雅各改名為以色列之後，再一次地提起「雅各」的名字，或許是要提醒即將與上帝立約的眾人，不要再為自己而抓！

在上帝面前，以色列人民要一起立約並建立祭司的國。因為，以色列十二支派在埃及地有共同的受苦經驗，也一起在第一個逾越節的那晚等待上帝的拯救，誠如上帝對摩西所言，這些人都親眼看見上帝在埃及地的作為，也都因為上帝偉大的行動而脫離埃及法老的壓迫，而在離開埃及地三個月以後，他們來到西奈的曠野，或許正在疑惑中彼此問說：「上帝帶領我們來到這裡要做甚麼？」此時，上帝透過摩西讓他們知道「上帝要與選民立約並建立一個歸屬於上帝的祭司國度」。而從出埃及時上帝對以色列人民的提醒來看，現代基督徒應該也可以省思「如何以具體行動做上帝的祭司？」

如何建立祭司的國？從現代基督徒處境來看…

現代基督徒要在與上帝立約以後建立祭司的國，而論及祭司的國乃是屬於上帝，因此，那並不是建立一個基督教王國。論及基督教王國，從世界歷史看來，打從十六世記以後，西方的基督教會便透過海上的航道宣教，雖然，耶穌基督的福音因此傳到各地，但卻讓人在後殖民時代省思與發現其中參雜著帝國主義的侵略行動。伴隨帝國主義而建立的並不是真正的上帝國，而是以帝國利益為優先的基督教王國，即，雖然打著基督教福音的旗幟，實際上卻是壓迫被殖民者，甚至擅自高舉西方文明而企圖毀滅被殖民地的文化。

如果對照當年亞述與巴比倫帝國對以色列人民的惡行，顯然地，上帝的百姓在受擄時期所遭遇的壓迫，後來，來自西方基督教國家的殖民主義者也同樣地加諸於被殖民者身上。當然，美國與拉丁美洲的基督徒在解放神學的影響下，後來逐漸發現「耶穌所要建立的是上帝國，而不是以基督徒為中心的基督教王國」。從後殖民時代來看，解放神學讓許多受殖民的人民自覺並得到自由，也讓殖民主義者深刻反省並試著與自己曾經迫害的人們和解。可以說，當今的基督教會，無論是歐美或東方，都明白「要避免以基督教之名去建立壓迫他人的帝國」。

耶穌的上帝國不是基督教王國，正如上帝在出埃及時吩咐以色列人建立的不是另一個類似埃及的帝國，而是一個聽從上帝旨意的祭司國度。不過，祭司的國要如何建立？或許是當年的以色列人民與現代基督徒共同面對的問題，畢竟，從以色列人民後來在迦南地建國又滅國的結局來看，他們應該沒有真正建立符合上帝旨意的祭司國度，因此，現代基督徒反而要從當年以色列人的失敗省思並學習建立祭司的國之要領。而從列王記所記載的以色列歷史看來，這群上帝的選民所犯的最大錯誤應該是「拜偶像」，也因為拜偶像而導致他們「不聖潔」。

論及以色列人民因為拜偶像而成為不聖潔的子民，其實，當年上帝在西奈山上吩咐摩西轉達的話裡已然提到：「你們要歸我作祭司的國度，為聖潔的國民。」（出19:6a）論及「聖潔（קָדוֹשׁ）」，可能讓聖經讀者想到以賽亞在聖殿的經驗，即，他看見如火焰般的天使們「彼此呼喊說：聖哉！聖哉！聖哉！萬軍之耶和華；他的榮光充滿全地！」（以賽亞書6:3），而以此情境來看，「聖潔」是與上帝相關的形容詞，因此，要成為聖潔的國民必須要與上帝有關係。甚至，如果從後來以色列人拜偶像的行為看來，聖潔應該是「只能與上帝建立關係」，也就是要唯獨忠誠於上帝。

上帝的祭司要唯獨對上帝忠誠，不能在敬拜上帝以外又投靠其他的勢力。對於現代基督徒而言，就是要以「服事上帝」為第一重要，畢竟，舊約時代的「祭司」職分就是要「服事上帝」，具體來說，就是要將人民的獻祭帶到上帝面前，即，祭司是人與上帝之間的媒介或橋樑。當然，或許是因為介於人與神之間的職分，本應該要將人帶到上帝面前的祭司，也可能在不經意中反而被世俗誘惑，於是，不僅沒能做好祭司的職分，反而隨著拜偶像的人離開上帝。對此，以色列歷史中最為人熟知的例子大概是所羅門。

當然，當年受擄的以色列人民不能因此都將過錯推給所羅門，畢竟，早在出埃及的第三個月，上帝已經透過摩西提醒眾人：「如今你們若實在聽從我的話，遵守我的約，就要在萬民中作屬我的子民，因為全地都是我的。」（出19:5）所謂「在萬民中」豈不是已經預先告訴以色列人民「祭司不是只在會幕裡工作，也要在不是祭司國度的人民之中服事上帝」，而以此來看，則祭司對上帝的服事應該包含「向還不認識上帝的人介紹上帝」，以現代基督徒的處境來說，祭司的工作不只侷限在教會的禮拜程序中，也包括在平時的生活中傳揚上帝國真理，使人因此得福。

結語

傳揚上帝國福音，從耶穌當年開始傳道的行動來看，乃是提醒人「天國近了，你們應當悔改！」（太4:17）。從耶穌傳揚「使人悔改」的福音來看，多數基督徒可能會想到「先知」的職分，以此來看，「信徒皆祭司」同時也提醒我們「信徒皆先知」。當然，如果從舊約的先知來看，他們所傳講的也都是上帝的話，因此，要擔任先知就必須先明白且遵循上帝的話。而以此來看，當年摩西在西奈的曠野轉達上帝的命令以後，百姓都同聲回答說：「凡耶和華所說的，我們都要遵行。」（出19:8a）其實，從那群上帝選民的回應來看，他們已然是向上帝立約並表明願意做上帝的先知。

論及「信徒皆祭司」，一般認為是根據聖經記載之「你們來到主面前，也就像活石，被建造成為靈宮，作聖潔的祭司，藉著耶穌基督奉獻　神所悅納的靈祭。」（彼得前書2:5）而這句被記載於新約聖經裡的經文很可能是引用埃及記第九章6節。或許，在現代基督教會裡，多數基督徒都接受「信徒皆祭司」的觀點，也明白信靠上帝的人都應該要服事上帝、在教會裡分擔各樣的事工。然而，從上帝當年對以色列人民所說的話來看，祭司的職分不只是參與在教會各樣的事工，還包括要認識並宣揚上帝國的真理。如此看來，祭司的工作不僅是將人的獻祭帶到神面前，也要將神的真理傳達給人。

在古代近東，祭司是神與人之間的媒介或橋樑，而對現代基督徒來說，因為信徒皆祭司（信者已是祭司），所謂的人就是指未信者。也就是說，祭司的國是由信靠上帝的基督徒組成，這個國度是歸屬於上帝、是以上帝的真理為根基，而如此說來，祭司的國就是耶穌所闡明的上帝國，而國度裡的信徒既然都是祭司與先知，就都同時盡忠於服事上帝與宣揚上帝國福音。以此來看，當年，上帝差遣摩西拯救以色列人民出埃及，經過三個月的路程而抵達西奈的曠野，那時，上帝透過摩西向以色列宣達的話，其實，已經提醒眾人要建立上帝國的目標。或許，幾千年以後，如此的目標還未達成，因此，願上帝幫助，讓所有信靠上帝的基督徒都一起努力、承擔上帝之祭司與先知的職分、建立屬於上帝之祭司的國。